中国周刊

热梦·一个舞台

2023-07-17 15:50:36 作者:王洪波

024.jpg


这是一个非常普通却又广袤的舞台。


一开始,这个舞台不过就是在青海高原赤裸的山崖间的小学操场上,这里四周围绕着利刃般的山峰,还是赤裸的红山崖。在2014年的2月初的一个早上,一群黝黑瘦小的孩子把水泥地面上的积雪推开,又找来几个饮料瓶、方便面盒放在地上,当作舞台四角的标志,一个简陋的舞台就此呈现。


这个舞台缘起于一位从北京来的老师,他发现教这些没有教育基础的孩子上小学课程,简直就像是在沙漠中用沙子建塔。与其让山娃们去机械背诵课本上毫无感觉的字句,倒不如让他们用歌舞讲故事。于是,老师根据自己在这里两年的教学经历,写出了一部歌舞剧《热梦科巴》,全剧分四幕,把这座山中的藏族孩子心中那种期盼、那种梦想色彩,都放在每个角色中。另一位从深圳来的老师则担当这部剧的导演,就在如此寒冷、一无所有的条件下,开始排练这部剧。


003.jpg

当时在读小学的拉毛才让


004.jpg

扎西卓玛


006.jpg

早读的孩子


山中孩子只知道跟在老师身边,有快乐有故事,也有着模糊中的未来。不管山中的冬天有多么寒冷、夏日狂风有多么大,就硬生生把一部剧给排了出来。他们带着这部讲述山中村子的生活及对世界认知故事的歌舞剧,走出了科巴小山村,走到了省会西宁,就在露天广场里,演出了第一场。接着他们在深圳地铁集团的帮助下,又来到大海边上的深圳锦绣中华大剧场,完成正规大舞台上的第一次演出。


于是,这些曾是山中的放羊娃,没见过火车、飞机、立交桥,不知道除去无边无尽大山之外,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孩子们,睁大了眼睛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,登上一个又一个大舞台。他们在2015年1月来到西安;在同年的夏天到了北京梅兰芳大剧院;在2016年又带着高原木偶剧到了北京的中间剧院;2017年,受文化部派遣,他们来到了香港和澳门;2018年,他们带着《热梦科巴》这部剧来到了中国少年儿童戏剧节,获得全国儿童剧最高演出舞台上的“优秀剧目奖”......


2012年的青海高原上,赤裸的山崖是红褐色,孩子们只能在小河边旱柳林子里,在阿妈空出来的牛圈里,在悬崖山谷中的岩洞中,唱着村子里流行的古老曲调,跳着从阿爸那里学来的舞蹈。然而这部剧,让山中这些孩子每年都走出大山,登上各种不同的舞台,认识外面各种纷繁的世界,也把社会关注的目光带回到科巴大山。山中孩子不仅得到自信,有了追求的目标,并且开始知道这些歌舞是可以改变自己人生的工具,是自己学习文化和交流的手段。


于是,在支教老师的伴随下,从歌舞剧到儿童剧,从高原木偶剧到音乐剧,从声乐套曲到舞剧,甚至还有了话剧、歌剧,一部接着一部在舞台上绽放,把这些山娃一步一步地带出大山,三年、五年、八年,真的让他们改变了自己人生。


山中的孩子,在吃苦和忍耐上都超出了同龄人,就像在这种贫瘠土地上栽种树木,希望总会战胜失望的,因为只有不懈努力才可能实现希望。


005.jpg

支教老师筹集到的新课桌被孩子们抱在怀里


009.jpg

孩子们背诵课本


010.jpg

科巴租来的“平头柴校车”


012.jpg

跳舞的孩子们


014.jpg

孩子们在大雪中完成十组训练动作


013.jpg

孩子们把河边的栏杆当作舞蹈练习工具



在2012年,上小学三年级的拉毛才让,只要放学回家,就要承担起家中各种放牧和农活,她说上山放羊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,因为自己是家中孩子中的老大,完成家里的这些活是必须承担的责任。


扎西卓玛,随着支教老师的到来,开始知道在山的外面,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,如果将来她能走出去,一定要带上自己的爸妈,还要带上自己的老师,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。


宁静的山村,每天都在寒冷中苏醒,当地人祖祖辈辈都是如此简单的过来的。


支教老师尽一切可能来改变山中的教学环境,比如,筹集资金修建了一个带看台的水泥篮球场。这在2012年的山中,可是周围村子中最为奢侈的设施,也是科巴孩子们嬉闹地方。


到了六一儿童节,乡里中心学校要召开全乡小学的联欢大会,各个村子的小学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。科巴完小还租来的一台八吨的“平头柴”作为校车。


008.jpg

支教老师筹集修建的水泥球场


011.jpg

孩子们用最喜欢的歌舞讲述山中的故事


015.jpg

孩子们饰演不同的角色


016.jpg

木偶戏《勇敢男孩久太》


022.jpg

木偶戏《勇敢男孩久太》


山中孩子们的天性就是能歌善舞。要过六一了,每个年级都要组织适合自己的舞蹈或唱歌,即便是在平时,只要有机会,他们就会聚集在一起走进小树林里,来上一阵歌舞。


所有这些都大大触发支教老师的灵感:那么就用他们最喜欢的方式,让他们来完成一台歌舞剧,用山中特有的歌与舞来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。


山中孩子最大特点就是能吃苦。当这个一无所有的“艺术团”成立时,什么练功设备和房屋都没有,只能借用小河边的水泥桥栏杆当作舞蹈练习的工具,把高原天空当作练功房的屋顶。


每天的野外训练,要承受各种大自然变化,就是到了隆冬季节,也只有跑到背风的悬崖之下继续完成训练。2015年1月的一场大雪,孩子们依然坚持训练。


当时,在科巴山中支教的老师根据自己在山中的教学经历,结合大山中各种神话、习俗、文化传承,写成了一部四幕的歌舞剧,名字叫做《热梦科巴》,由这些藏族娃儿担当各个角色。


山中放羊的孩子们每天都在爬上四周各种大山,所能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山,所以,她一直有个疑问:在大山的那边会是什么?她问村里老人,老人只能告诉她山外就是心性。


山中有很多神话传说,孩子们会在睡梦中向强巴神提出一样的问题:大山的那边会是什么?可这些神回答说:我们是山中石头,我们也从没出过山呀。


017.jpg

歌舞剧《热梦科巴》


018.jpg

孩子们拉起手走出大山


019.jpg

深圳演出场景


023.jpg

孩子们演出傩具木偶戏


山外有什么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,这也是村里老人和天神都说不清楚的事,那么,不如让孩子们拉起手,在老师的带领下真的走出这个大山,去真真切切地看一下山那边的世界。


歌舞剧《热梦科巴》在非常简陋条件下,就在大山露天里完成排演,并在2014年的夏天,由支教老师带领着走出了大山,来到大海边上的深圳,上演了山中孩子们的梦境过程。


这是一个非常真切的剧情,全部是支教老师与孩子们亲身的经历,甚至剧中第三幕出现的老师角色,就是2012年初从深圳来到青海高原担当小学老师的徐青雯本人。


歌舞剧《热梦科巴》在深圳锦绣中华大剧场的演出,震撼了深圳观众,这些稚嫩山娃的演出,还有他们的梦想过程深深打动了所有人,之后这个剧便开始全国不同城市巡演。


2015年秋天开始,热梦科巴艺术团的老师根据青海高原神话体系和古老的傩文化,利用几乎失传的手工泥土脱模技艺,制作20多个高原木偶,编排了高原木偶剧《勇敢男孩久太》。


2016年,这部带有中华先民发展史痕迹的傩具木偶戏,在这些藏族孩子们手中完成,并被带到北京的舞台上,向观众展现几千年前的神话和祭祀礼仪所承载的故事。


020.jpg

支教老师


021.jpg

舞台剧《热梦科巴》在深圳演出


025.jpg

当年站在大山中科巴完小墙下的“小不点”,在经历了六年的艺术训练后,成为舞台上绽放的花朵


027.jpg

声乐套曲《听见·科巴》


这部具有浓厚中华文明脉络的高原木偶剧,一经公演便引起文化部的注意,该剧被列为2017年香港回归20周年庆典传统剧目系列之一,被派到香港新光大剧场演出。


在2018~2019年间推出的声乐套曲《听见·科巴》,是借用的西方交响诗的手法,将高原那些古老的曲子(民谣)经过整理与合声,用不同的唯美的声音,纯明空境地唱出来。


坚持不竭的热梦,永远前进的孩子,勇于担当的老师,让这部讲述高原孩子们走出大山经历的歌舞剧一直在上演。2018年,他们参加文化部组织的中国儿童戏剧节,获“优秀剧目奖”。


028.jpg

曾经的放羊娃因为舞台,走出大山,在全国巡演


还是这些孩子,还是当年站在大山中科巴完小墙下的“小不点”,在经历了六年的艺术训练后,成为舞台上绽放的花朵。这个舞台,是给大山中的孩子们以及带他们成长的老师一个实现“热梦”的场地。


因为舞台,高原山中的放羊娃得到成长,也找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。因为舞台,这些对外面世界混沌不清的孩子,走出大山,在全国各地巡演,甚至能登上他们梦想中的舞台演出。

编辑:海洋

已经到底部